【太中】嗨,老婆

※狗乎的屏蔽机制让我无语至极。

※是给@一页 的生贺,联文,老规矩。

※原著向,时间线天人五衰事件解决后。

※含芥敦,有微量cp暗示。


1.

“我觉得我需要一段美好的婚姻来拯救这破败的人生。”


太宰治跟条咸鱼似的瘫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感慨,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国木田跟四五十岁正值更年期的大妈一样的怒吼,顿感独孤求败的寂寞,更加变本加厉地大声哀叹了几下,以期有人能搭理搭理自己。


可惜平时唯一有可能附和他的中岛敦抱着文件经过时,非常熟练地无视掉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操作,并且波澜不惊地交代了今天的工作。


无趣!太无趣了!


太宰治忿忿坐起身,大声宣告:“我今天就去跟中也求婚!”


中岛敦好心地提醒他:“算上这次的打算,太宰先生您已经跟中原先生提过四五十来遍了。”


“这么少吗?”太宰治大受震撼,“我以为算上十五六岁的时候都有千百来次了。”


我哪会知道您年少时求了几次婚!中岛敦木着脸,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世界。


但太宰治并不打算放过他,难得有人搭理自己,他兴致勃勃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你一定很有兴趣知道我和中也十五六岁时的故事,我跟你说哦,那时候的中也……”


“……”


不,我没有一点兴趣。中岛敦麻木地想。没有人想知道这种事。


太宰治丝毫不介意眼前被他拉来听他讲他和中原中也“年少时惊心动魄相爱相杀帽子和我你更爱哪个”的听众已经悄无声息地遁走,等到太宰治绘声绘色地发表完他的演讲,中岛敦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完成委托了。


“敦君!谁!告诉我是谁!把你教成了一个了无生趣的大人?”太宰治大声地呼唤,“谷崎!来,我给你讲讲中也为爱屠龙的细节。”


谷崎润一郎:“……”


“太宰先生,”谷崎润一郎无奈道,“您是不是忘了您跟中原先生约好今日和谈的事情了?”


“嗯?有这回事吗?”太宰治把玩着手上一枚戒指——那是他早上在侦探社门口随手捡到的——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哦,是有这么个事。”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话音甫落,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太宰治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咸鱼打滚支棱起来,利落地冲过去开了门,热情洋溢地牵起来人的手就准备往上套戒指:“嗨中也,我们结婚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说:“好啊。”


中岛敦准备迈出去的左脚重重地踩了自己右脚一下,好险没来个平地摔。


啥玩意儿?


2.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婚礼时间定的很阴间,凌晨三点,最容易猝死的时间段。


然而也是昼夜相接,武侦和港黑融为一体的时间段。


太宰治总有些该死的浪漫仪式感,此番扯出这种理由,向来早睡早起的中原中也自然反对。于是他那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搭档冲他弯眸一笑:“啊呀,既然这样,中也来打个赌,如果大家都接受我的安排,你就穿着婚纱结婚,好不好?”


中原中也大翻白眼,意气之争脱口而出:“好啊!那要是你输了……”


太宰治得意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压上中原中也的唇珠:“我才不会输,中也等着看吧。”


中原中也自然嗤之以鼻:“我等着看你穿婚纱,混蛋太宰。”


然而事实是太宰治甚至没有搬出他那个奇葩理由,只是把请柬挨个发过去,在他们打开细看的时候问了一句:“大家都能准时到达的吧?”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没人反对。


愿赌服输,婚礼当天中原中也臭着脸套上婚纱,只恨自己管不住嘴接了太宰治的茬。

 

婚纱是纯白色的,考虑到中原中也可怜的羞耻心选了长袖款。精致的蕾丝爬满前胸和后背,袖口的印花一直蔓延到指根,层层叠叠的纱网状裙摆盖住了他十厘米的高跟鞋,也盖住了他大腿上绑着的匕首。


赭发蓝眼的新娘站在海边,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穿着婚纱也无损一身杀气。他用鞋跟碾着脚下铺好的红毯,遥遥望向十米之外的婚礼场地。


他们这婚求得十分草率。地点武侦门口,见证人中岛敦、谷崎润一郎和尾崎红叶、广津柳浪。太宰治随口一问,他随口一答,戒指毫无阻碍地套上他的无名指,两个人便像无事发生似的走进去和谈了,哪管身后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表情管理失败,尾崎红叶好悬没拔刀把中原中也新鲜出炉的未婚夫砍了。只有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广津柳浪一脸淡定,早已拿起日历开始确定日期和地点了。


是以这婚礼现场布置得也很草率。红毯从海边铺到草地,穿过一个缠满红白玫瑰的拱门,通往一个上面放个了话筒架的小圆台。红毯两边稀稀拉拉地摆了十几张椅子,武侦在左港黑在右,人一到齐就立马开始走流程。


广津柳浪还是平常那副管家打扮,站在中原中也身边充当“父亲”的角色,见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不由小声提醒:“Boss,人已经到齐了。”要开始了,快别看了。


中原中也应了一声,依言把目光落在小圆台上,发现太宰治果然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上去——一身和黑手党时期相似的黑西装,中原中也眼尖地在袖口下发现了绷带的影子——手里拿着那个话筒,开口就是一句活泼可爱的“嗨,老婆!”


中原中也:“……”


拳头硬了。


台下众人:“……”


不敢再笑。


太宰治还在往下哔哔赖赖:“中也别愣在那里啦,我知道当我的新娘你美梦成真百感交集,但是再不快点过来就要来不及啦。”顿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呜哇,忘了中也是第一次穿高跟,广津先生快扶一下他——”


话音未落,就见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蹬掉了高跟,无视广津柳浪伸过来的手,直接赤足踏在红毯上,一手撩起头纱一手提起裙摆,大步穿过拱门,一阵风似的刮到太宰治身边。


四目相对,他冷笑着挑了下眉:垃——圾,这点难度就想羞辱我。


太宰治却毫不意外他的举动,顺势牵过他的手向底下宣布:“那么,我和中也的婚礼这就正式开始啦!欢迎各位来宾到场。嗯嗯由于我们想请的神父都以害怕下地狱为由拒绝了证婚人的邀请,所以今天的婚礼就只有由我来客串一下啦。”


没有人笑,场面肃穆得好像葬礼。


太宰治见状便笑道:“喂喂喂,难得森先生和社长都不在,怎么还假正经呢?”


中原中也扯了扯唇角:“我们现在才是首领吧老年痴呆,下属对着你这种恶魔上司笑得出来才怪。”


太宰治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手:“是哦,那我们得搞快点吧,让下属加班背后会被骂的。”


中原中也懒得理他,开口就棒读式复述这两天背到昏迷的神父台词:“太宰治,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中原中也,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太宰治垂眸看他,笑着发誓:“我太宰治在此时此刻以生命向青森之神荒霸吐发誓,我愿意。”他一顿,擅自加了一句台词,“如有违背,长命百岁。”


听到他加戏,中原中也立马额角青筋乱跳,心道这武器是带对了。于是一撩裙摆拔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冷笑:“青森之神听到了你的意愿觉得很感动,所以现在就想砍了你。”


太宰治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威胁,只笑着提醒:“喂中也,到你了。中原中也,你是否……”


“我中原中也以青森之神荒霸吐的名义起誓。”中原中也打断他,挪开匕首,在手上转了个圈,转而抵住自己的心口,语气霸道又郑重,“我会对太宰治不离不弃,永不背叛。如有违背,不得好死。”他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除非……以上誓词不是出于爱情。”


台下一片死寂,似乎被他们的发言给镇住了。中岛敦却完全不管这乱来的婚礼誓词,带头鼓掌叫好,看着漫天星辰映照下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撕咬着对方的嘴唇,紫金色的瞳孔亦闪闪发亮。


孤独的掌声中他听见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响起耳畔:“别羡慕了,人虎,我们也会有的。”


他笑起来,看见熹微的晨光从天边拂过,刹那点亮整个横滨。


破晓来临。


3.

太宰治好像就该是个天生的黑手党,小时候他在外面滚了一身血污回来,又毫不避讳地将森鸥外住处的沙发地板染上红黑色,如果刚好遇上晚饭时间,森鸥外必然是不会等他的,他也毫不在意,在饭桌边抓起碗和叉子就津津有味吃起来。


森鸥外偶尔抬头看着他脏兮兮的脸,没有换下的绷带堪堪要脱落,摇头叹气:“太宰君,你这样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哦。”


太宰治回敬他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森鸥外把太宰治带到这个黑手党,太宰治之后又将中原中也带了回来,显而易见的好处有一点——至少太宰治不会再随意把鲜血和泥土抹在他的手术器材上了。


中原中也私下一脸嫌恶地跟他抱怨:“太宰那家伙也太恶心了,洗澡都要洗半个小时,我是不是应该替他准备一个大浴桶洒下一包花瓣顺便再放点音乐?”


太宰治刚好推门进来,这话一听非常高兴:“还有这等好事?”


中原中也看他就像看个傻子。


森鸥外看了看他们两人,挑了挑眉又说:“太宰君,你这样也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哦。”


“哎呀,中也喜欢我就够了。”


中原中也额上青筋暴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险险跳起来又打一架。


但太宰治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当第二天中原中也早起上班的时候,港黑大楼里已经满是他爱太宰治爱到寻死觅活的传说了。


一路走过来,三个版本至少俩在说他死缠烂打森鸥外要求跟太宰治一个宿舍,晚上偷爬太宰治的床,偷偷帮他洗内裤。


“……你妈的太宰治!!!!”


被抓到的时候太宰治甚至还在声情并茂地描述“中原中也”做饭时有多细心,煮水时有多小心,每天爱心便当的爱心藏得有多精心。


进来汇报的下属唯唯诺诺,脸上八卦又兴奋。


“去、死、吧。”中原中也咬着牙一把将太宰治拎起来摔到地上,冲上去扭打成一团。


无辜被牵连的下属顿时不敢再听,毕竟保命要紧,整个人抖成筛子小心翼翼颤颤巍巍挪出了办公室。


当天下午他俩的办公室就开始重新装修,并被赶回去交了八千字的检查报告。


——中原中也想起这些事情,并不是说他这些年的变化里多了什么“多愁善感”的选项,而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天意真他妈弄人。当年因为要呼吸同一个房间空气而大打出手的两人现在一个穿着蹩脚的婚纱一个套着可笑的西服,在一张大到夸张的床边面面相觑。


浴室里还放着一大桶撒满玫瑰花瓣的浴桶。


中原中也:“……”谁他妈出的馊主意!


他瞥了一眼太宰治,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们……盖着被子纯聊天?”


“……”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出来,弯下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啧啧两声:“中也,以前也不是没睡过,怎么还更忸怩了?”


中原中也木然道:“认清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太宰治挑了挑眉,“我的身份不就是你们过去的死对头,现在的合作者,还有……你的伴侣。”


中原中也嘴硬道:“别人眼中的伴侣。”


“那我‘别人眼中的伴侣’先生,现在是不是应该履行一下责任了?”


中原中也冷静地勾了勾手,等太宰治靠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向他的后腰,把他关在浴室里:“在外面给你放点音乐!洗个半小时再出来吧你!”


无视太宰治哼哼唧唧的呻吟,中原中也在外面将门反锁好了之后走到阳台,确定附近没有监听器之后拨了一个号码。


“啊,我没事,广津老爷子你不用担心,那家伙好好地在浴室里洗澡。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说说今天中午石原组那边……”


中原中也讲了多久,太宰治就洗了多久。


他想起早上那个荒唐的婚礼,可惜森鸥外没来参加,不然一定会把场面弄得更加混乱。


4.

太宰治最后是被中原中也从浴缸里拖出来的。


托中原中也的福,他终于圆了十六岁的梦,边听音乐边泡花瓣浴,舒舒服服地倚在浴缸边上听中岛敦在微型通讯器里报告计划推进度。中岛敦讲得一板一眼,太宰治听着听着,突然发出一声感叹:“唉,敦君,中也他真的好爱我。”


中岛敦:“……”


中岛敦直接按下销毁键,通讯器发出滋啦一声,冒出了烟。


太宰治又是一声感叹:都怪国木田君,敦君真的长成了糟糕的大人。还好小镜花应该还能抢救一下……哎呀,万一变成红叶姐那样的女人好像更糟糕,还不如国木田君呢?


他想起国木田独步对他的翘班毫无办法的样子,又想起福泽谕吉把社长任命书递到他手上时那眼神死的神情。当时江户川乱步在旁边大摇其头,叹着气说太宰我已经预见到你加班到秃头的未来了,与谢野晶子于是义正言辞地反对道谁说的,社长就不头秃。太宰治捏着手里报废的通讯器,好像捏着那张任命书,全场只有谷崎兄妹和宫泽贤治在认真鼓掌,连泉镜花和中岛敦都如丧考妣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对太宰治做社长的未来感到绝望。


哼,完全被小看了啊,他明明做得很好。


太宰治慢慢地在脑内播放那些回忆,想着想着,头一歪,睡着了。


中原中也和广津柳浪交代完工作,在外面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太宰治出来,推门进去一看,太宰治整个人都滑进水里,黑发与玫瑰花瓣飘在一处,唯一伸出水面的手上还捏着枚纽扣。


中原中也:“……”


他冲过去一把将太宰治揪出浴缸,避免了自己新婚即守寡的悲惨命运。黑发的男人在此时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朝伴侣打了个招呼:“嗨,老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把他按回水里:“我还是丧偶吧。你觉得呢太宰?”


太宰治咕噜咕噜地吐出一串泡泡,依稀是拒绝的意思。


后来他们还是睡了,动词意义。


太宰治属于夜猫子作息,越晚越兴奋,中原中也却困到险些半途昏迷。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中原中也只想睡觉,太宰治却嗨得上头,还很兴奋地想和他聊天,讲着讲着一转头,人早就睡到爪哇国去了,还幸福地打起了小呼噜。


太宰治:“……”


听人讲话啊!


他只有在这种被无视的时候才会想起芥川龙之介,毕竟也只有那个笨小孩会认真地听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句屁话,然后牢记在心奉为圭臬。


想起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就想起中岛敦,连带着想起他今天还没给武侦的大家布置任务。这哪行!就算他今天放婚假,社员们可不能白捡个休息日。


魔鬼黑心老板当即拿起手机编辑信息,给中岛敦、谷崎润一郎、宫泽贤治和泉镜花发去了任务大礼包,还贴心地嘱咐他们执行哪些任务的时候不能被港黑看到,哪些务必要港黑知道,哪些直接去找港黑帮忙。


写完信息太宰治身心舒畅,终于有了点困意。他钻回被窝,手一伸把中原中也揽回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全然不管自己的行为像极了因为老是半夜把他和中原中也叫起来出任务而被太宰治唾弃至极的森鸥外。


5.

“诶诶,我偷偷跟你说,”港黑大楼里,两个看起来被招进来没多久的黑手党鬼鬼祟祟凑在一起,其中一个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压低声音,“原来侦探社那位,跟咱们首领以前是搭档!”


“什么玩意儿??”另一个瞪大了眼睛,“首领以前的搭档不是死得骨灰都没了吗?你哪来的谣言?”


“虽然‘那一位’在这边没有留下一点记录,但只要人在这留过,就不会真的销声匿迹。现在是没什么人知道了,以前……人还多的时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秘密,据说那个人以前还是最高干部。”


“这也太狗血了吧?!那他跟咱们首领的关系怎么样?”


“听说他和首领经常打架,森首领还没退的时候就很放任他们,结果没过多久上头就传出消息说……”


“说什么?”


“说他们原来早就暗度陈仓,暗定终身了!”


“哇这个说法好恶心哦,肯定不是咱们首领放的消息。”


“还听说以前森首领就喜欢把他们捆在一起,成团销售。”


“原来前首领在下这么大一盘棋!”


“但是我一想不对劲啊,那他俩结婚……不就算是……分开多年的旧情人……嘿嘿嘿……”


“怪不得首领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亏我们还胆战……”


“咳咳!”


身后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两个新人炸毛一样跳起来,回头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广、广津大人,您您、您早啊。”


广津柳浪意有所指地警告了一句:“首领不是很喜欢一些上班时间还在说闲话的人。”


两人瞬间抖成筛子,余光里瞥到中原中也一边骂骂咧咧讲着电话一边朝这边走来,赶紧跟广津柳浪道个别,脚底抹油溜了。


“……所以说你自己不会买吗!你们今天没什么大案子,你的事又全都扔给了那只白虎,我说了多少遍……我跟你一样吗?!我又不能把事情扔给芥川……滚!要吃自己去,谁要陪你绕大半个横滨去吃烤肉串!!”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挂断了电话,抬头看见广津柳浪不明意味地盯着他看,下意识解释道:“没有,我其实……”


广津柳浪摇了摇头,退开一步,平静道:“首领想做什么必然有您的道理。”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广津柳浪不忍心了,开口询问:“您和他……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问题。”中原中也很快就平定了心绪,像往常布置工作一样冷静克制,“我猜昨晚我们的通话已经被知道了,今天早上我在床头发现了三个监听器,空调上发现一个,饭桌底下一个,其他地方没来得及搜查,以后不会在家……在那间屋子跟你通话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广津柳浪不忍心一样偏过头,没去看中原中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想起太宰治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谣言,说森首领要给他们换搭档。太宰治堵着中原中也非要他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以后绝对不会和别人做搭档,以后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中原中也一时不察,让太宰治把他怒气冲冲说出的话做成铃声,在大楼里播报三天三夜才罢休。


可是这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拖泥带水地试探,小心翼翼地计划每一步,费尽心思在外人面前营造出如往常一样吵吵闹闹的关系假象。


就连加入组织很长时间的干部都有过那么几瞬觉得他们的关系从没未变过。


可广津柳浪是清楚的,从那天开始,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某一部分就已经随着那些人一同死去了。


6.


中原中也下班回家的时候太宰治已经靠在沙发上吃烤肉串了。他的吃相一向优雅,把几百日元的路边摊吃出了牛排的高级感,就差来个红酒杯在手上摇晃。见中原中也进门,他很快乐地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大盘烤肉串,招呼道:“中也你终于回来啦,一起吃点?”


“真是稀奇,你居然学会独立行走去买晚饭了。”中原中也习惯性地嘲了一句,拿了根烤肉串也往沙发上一瘫,“还是敦君给你带的?”


“当然是敦君。”太宰治啃着肉串大言不惭,“敦君可是个好孩子啊!……他去看芥川,正好路过,就给我带回来了。”


“我知道。”中原中也不带情绪地回答,“看守墓园的人通知我了。他还给Boss和梶井他们带了花。”


太宰治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敦君在国木田君的墓前看到了安吾。”


中原中也对此心知肚明:“港黑今天凌晨端了猎犬的军火库。”


“怪不得。”太宰治耸肩,“条野君看到我是那个表情。反正已经动手了,我把港黑的钉子名单整理给你,尽快拔掉吧。”


中原中也盯着手上吃完的签子,没看他,只是低声问:“包括你在我身边留下的?”


“……说什么呢中也。”太宰治笑着阖眸,“那些人早就死在吸血鬼之乱了。”


死在吸血鬼的獠牙之下,消失于自己人的弹雨之中。运气好点的大概还能享受到尾崎红叶一刀腰斩的待遇,比如樋口一叶;运气差点的就只能被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一通乱射了,比如芥川银。


也有运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的,虽说保留了人籍比较有尊严,但和对手同归于尽也属实不算讨了好。比如国木田独步,抄着手榴弹就往吸血鬼化的芥川龙之介嘴里塞,轰隆一声,大家一起死得干干净净,连片衣角都没给中岛敦留下。


噩梦一样的一天,港黑失去了大半的员工,武侦失去了下任社长。现在想来,走下坡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中原中也甩掉争先恐后涌入脑海的回忆和蚀骨噬心的愧疚——那天他和太宰治赶着去支援中岛敦顺带给芥川龙之介收尸,等到发现不对已经晚了——越想只会越后悔当时没开污浊把福地樱痴人道毁灭及时止损,没有半分意义。


“港黑动手的话,武侦要遵循承诺给予支援,至少把大仓和条野抹杀,末广可以交给我们。”他转笔一样转着手上的签子,慢吞吞的地和太宰治谈条件。


“呜哇,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太宰治状似惊恐地转头看他,“武侦拿得出手的战力只剩敦君和小镜花了,贤治从来没杀过人,谷崎他只是个辅助啊!”


“合着你是死的?”中原中也对此嗤之以鼻。


太宰治这人惯会在他面前装孙子讨便宜。年少时他好胜心蒙眼看不出来,不知道被这人坑了多少回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赢了,都是事后经尾崎红叶和森鸥外提点才回过味来,气得咬牙切齿,下一次继续上当,现在可不会了。五个月的战争抽走了他所有底牌和后盾,三年的婚姻磨光了他所有天真和犹豫。森鸥外出发赴死前召他促膝长谈,说以后没人给你兜底,你自己防着点太宰君,搭档情分非比寻常,要拿着害人真是再容易不过。中原中也寻思着他说得实在是对,毕竟森鸥外自己就是死在果戈里捅向福泽谕吉的一匕首之下,陀思妥耶夫斯基要不是救果戈里大概率也不至于被福泽谕吉一刀断头。于是结婚之后恨不得把这句话镌刻心头,时时刻刻耳提面命自己不能被太宰治坑了,任他再怎么装可怜也不行。


武侦惨是惨,港黑可也没好上多少。两家要不是都被特务科压着打,还能连明着结盟都不敢,非得靠联姻站边儿?


果然太宰治又开始装孙子:“哎呀我的战力中也又不是不知道,对上末广君可是一刀都挨不过。你就这么想丧偶吗?”


中原中也听得心头火起,夹枪带棒道:“放心吧,你这辈子注定长命百岁。”


反倒是我,不得好死。

 

7.

“真狠心啊中也,”太宰治懒洋洋地挑眉,好像完全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似的,“竟然咒我长命百岁哦,那我一定争取在这几年里死掉。”


“随便你。”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拿上外套准备出门。


“你去哪?”太宰治叫住他。


中原中也没好气:“加班!”


“今晚要给你留门吗?”


“留什么?今晚不回来了。”中原中也不无讥讽,挑衅似的看他一眼,“给点时间你搞小动作不好吗?”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中也不也在我手机上装了追踪器吗?”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他离开之后没多久,中岛敦就送了几瓶红酒过来。


“不一起喝吗,敦君?”


中岛敦脚步一顿:“中原先生已经走了。”


“我看到了啊。”


中岛敦像是忍无可忍一样,转过头来,尽量使自己语气毫无起伏:“太宰先生,您能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中原先生还活着。”


因为活着,所以说什么都可以被听到,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早在那场婚礼之前,中岛敦就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向曾经最尊敬的太宰先生说出这样的话。


一刀一刀。


一道一道。


伤痕累累。


中岛敦有时候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只是一个空壳,或许他早该死在那年的战争里,死在芥川龙之介在他耳边低声说出的“活下去”之后。


真残忍。


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到陌生的异能者还是会应激性地变身,龇牙咧嘴,向所有靠近他的人露出最凶恶的表情。


太宰治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安抚他。


中岛敦缩在墙角里发抖,一遍遍发问:“芥川去了哪里?”


“社长去了哪里?”


“与谢野小姐去了哪里?”


泉镜花长大后离开横滨,那时中岛敦的病已经好了。她本想将中岛敦一起带走,但是她视为兄长的少年笑着拒绝了她。


“你长大了,小镜花,”中岛敦摸摸她的头,“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困在横滨了。”不要困在过去了。


泉镜花答应了他。


她最终也没有告诉中岛敦,当年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人,都在那场战争里死去了。


从前她答应过尾崎红叶,哪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去尾崎红叶的老家看看。可是尾崎红叶困在港黑、困在过去,困在手刃森鸥外尸身的阴影里出不来,泉镜花用了好些年寻找,最后独自一人踏上了旅途。


她也没能从过去的承诺中走出来。


太宰治举着酒杯想,中岛敦也要离开了。他总要离开的。


活着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吗?


来不及递出去的红酒,婚礼上牵住又松开的手,同一张床上枕头下藏着的两把枪,做的两个梦。


如果中也死在那场战争里就好了。


太宰治不止一次恶意地想,如果中也去死就好了。


来年他也会像中岛敦对芥川龙之介做的那样,在中原中也坟头上献上一束刚摘的鲜花。


为什么不去死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们呢?

 

8.

准备一次复仇需要三年,实施一次复仇却只要一天。

 

宫泽贤治和谷崎润一郎跟着广津柳浪去异能特务科拖住坂口安吾等文职,剩下的高阶战力除了匆匆赶回的泉镜花和固守港黑的尾崎红叶全都倾巢而出,直捣猎犬老巢,要他们为当年的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付出代价。

 

连立原道造都去了。

 

他曾经为了哥哥的仇恨砍伤芥川银,又在她死后追悔莫及,现在要为了她的仇恨去杀猎犬,即便他明知道他们不过是棋子。

 

可是他好恨,他们都好恨。

 

天人五衰的西格玛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最后一名成员是玛丽·雪莱,异能名为【弗兰肯斯坦】,是能将尸体制作成战斗人偶的损招。

 

猎犬明明知情,明明去打扫战场的时候能帮忙把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的尸身带回来,可是他们没有。

 

如果他们阻止了,甚至仅仅只是通知了,福泽谕吉和梶井基次郎都不会命丧于此,江户川乱步也不会因此乱了阵脚,掉下陷阱至今音讯全无。

 

谷崎润一郎至今午夜梦回,妹妹染血的脸庞仍历历在目。他哭着喊着要她撑住,与谢野医生来了就没事了,可是等到谷崎直美的身体在怀里逐渐冰冷他才想起来,与谢野晶子早就死了。

 

甚至尸体也被做成了战斗人偶,跨过漫天火光,在梶井基次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将他葬送。

 

怎么能忘,怎么敢忘,怎么不恨。

 

最终战结束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带领着破破烂烂的武侦和港黑为同伴立碑,半数空坟,死无全尸。异能特务科却齐齐整整,甚至能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该死、该死、全部该死。

 

再善良的人也没办法原谅,活下来的人没有疯掉已经是最大的克制。这三年来太宰治步步为营,终于织出了一个足够大的网,兜头罩下,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有时候太宰治实在累极,回到家除了和中原中也商量工作,还要和他演欢喜冤家的戏码,等他睡着了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给中岛敦他们发送暗地里针对港黑的任务。他并不愧疚,因为他知道,中原中也也是一样。

 

无论是否自愿,林林总总十来年港黑和武侦手上都沾了对方太多的血,一团乱麻,总也不可能摘干净。

 

也许年少的时候太宰治真为中原中也动过心,可是熬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早就隔了血海深仇,那一点点心动扔下去,激不起一点水花。

 

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没力气去爱了,三年的逢场作戏又怎么可能意味着什么。太宰治有时候错觉中也说不定是真的爱我,可是他扪心自问,那我呢,我爱他吗?

 

他答不出来。

 

心脏破了一个大口子,什么都盛不住。

 

从异能特务科出来的时候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三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离婚吧,中也。”


9.

“没想到让你先说了出来。”


中原中也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没有点燃,将它们整合丢给了太宰治。


“离婚吧。”


一切都结束了。


中原中也不会做梦。那场战争过后,每个独自待在房间里夜晚,他都听到亡魂的声音自过去穿越而来,问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就幸福快乐地去死?


跟太宰治同床异梦的这些日子却是他少见的安心的时刻,真是讽刺,或许那个人跟他一样都是罪大恶极的人,他们同样是从过去活到现在的亡灵。


已经早早将离婚证办好了。


中原中也遣散了所有员工,独自坐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


他继任以来还是用着自己的办公室,顶楼的那一间原封不动。


黑手党里难说温情。可中原中也用他那颗残破的、不属于人类的心,完成了一场或许下一任会嗤笑的复仇。


而现在,他也走到了终点。


“我会对太宰治不离不弃,永不背叛。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想不到吧,太宰。


中原中也看着由手背蔓延到脖子的诡异暗纹,闭上眼睛,顷刻之间大楼灰飞烟灭。


片甲不留。


他确实不得好死。


10.

中原中也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太宰治愣了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敦君,我这算不算遭了报应?”


中岛敦垂着眼笑了一声,眸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太宰治目送他坐船离开横滨,打量了一下一望无际的大海,本来想跳下去的,可是他踩在沙滩边缘,突然想起来这里是他和中原中也办婚礼的地方。


那时候中原中也说:“除非……这一切不是出于爱情。”


他当时笑这小矮子给自己留了退路,现在想来,哪里来的退路,明明是诅咒。


太宰治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太阳,横滨今日久违的是个晴天,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眼泪都要落下来。


这一切是出于爱情吗?


也许吧。


太宰治突然想要好好活下去,人生第一次。


要活到一百岁,让中原中也在下面等得身上长草,见面的时候冲过去和他大吵一架,再一起跳下黄泉,做一对怨鬼。


他笑着眨眼,泪水扑簌落下。太宰治望向大海,好像望着谁一样蓝的眸子,轻声打了个招呼。


“嗨,老婆。”


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让我铭记到一百岁。


————THE END————


建议二刷,体验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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